刘向东：一辈子的相守

　　作者简介：刘向东，1970年生人，中专，中共党员，汤原农场职工，现供职于农场场史办，文字爱好者。

　　是不是任何时代的年轻人都不乏冒险精神和创业梦想呢？

　　一个万物萌苏的春天里，年轻漂亮的老妈禁不住老爸描述中那个“棒打牌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吃商品粮、领工资的慷慨的北大荒和“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美好愿景的诱惑，不远千里从山东来到北大荒开始新生活。理想与现实总是有着巨大的落差，凛冽的西北风、呼啸的大烟炮、繁重的劳动着实将老妈吓了一大跳，但并没有将老妈吓倒。老妈从蒸馒头和大锅炖菜学起，用她拿惯了笔墨纸砚的双手握住锄头镰刀，锄草铲地割麦割豆扒玉米，她的勤劳朴实很快赢得了人们的信任，先后在家属队当过会计、队长。

　　从小的记忆里老妈喜爱读书。无论白天工作多忙多累，晚上枕边总有一本书伴她入眠。《林海雪原》《欧阳海》《青春之歌》，也有毛泽东诗词和繁体字的小说。“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一字一句老妈读得深情款款，抑扬顿挫。在老妈的诵读中，书中人物的英雄故事、家国情怀总是深深地打动我。

　　在老妈的影响下，我也爱上了读书。上中学后常常将生活费、零花钱节省下来攒上几个星期，拿着那一两元毛票忙不迭地跑到大商店的图书区选一本心仪已久的书籍大快精神朵颐。于是，捧着书边走边看的我歪到路边沟或是撞在树上的事情便也时有发生。清楚地记得自费购买的第一本书是《莎士比亚转》。书籍丰富了我的精神世界，使我认识到精神世界的充实远胜于物质生活的丰富。

　　1977年恢复高考时，老爸老妈在北大荒的二人世界发展壮大成五口之家。为弥补当年高校停招未能实现的大学梦，老爸毅然支持老妈报考。老爸时任连队领导，工作很忙，家中活计里里外外全靠老妈一力承担。她白天在家属队上班，下班回家洗衣做饭，缝缝补补，喂鸡喂猪，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已是弯月高悬。哄睡小弟，有时甚至是抱着小弟，就着一点灯光重温放下多年的高中课本。小小的我，多少次午夜梦回看到她伏在小炕桌上苦读。遗憾的是老妈最终还是落榜了。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生产建设兵团，老高三的文化程度完全有能力胜任小学甚至是中学教师的工作，但是做着连队领导的爸爸说要优先知青和老职工子弟，老妈是家属工不能破例安排，机会一次次失去。

　　老妈读书的习惯始终保持着。现在常见的场景是老妈戴着老花镜，手里捧着的或是小说，或是报纸，或是歌谱。更多时候是老妈坐在那里，手中的书滑落一旁——酣然入梦了，真真令人哑然失笑。

　　我知道，老妈曾经多么希望她含辛茹苦地抚育教导能令我们姐弟三人圆她的大学梦，而至今我们都在农场从事种植业。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好政策的引领，农业补贴资金的大力扶持、产业结构的调整以及高科技的强大，提高生产效率的同时解放了劳动力，职工们的劳动强度小了，收入却高了，生活更好了。我们姐弟三个家庭渐次拥有了自己的楼房、轿车，老妈陪读带大的三个九零后第三代小北大荒人先后张开稚嫩的翅膀飞了出去，一个读高中，一个上大学，一个大学毕业后回到农场从事医疗工作，这足以令老妈感到安慰吧。

　　从兵团到农场，历经大锅饭、大组承包、家庭农场，开发，建设，发展，老妈追随着北大荒日新月异的脚步一路走来，青春换白发。现如今早已实现了她最初的愿望“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老妈说没想到能过上城里人一样的生活。她有四句打油诗形容现在的农场：楼高路阔，霓虹闪烁。公园广场，亭台楼阁。

　　前些年办理了“五七工”的老妈有了退休金，每天乐呵呵地跳着广场舞，每周二、四、六在退休职工活动中心教老姐妹们唱歌，她是老人们尊敬的于老师，读书看报写日记抄歌谱是她的四大乐事。许是常年读书看报关心时事的缘故，老妈的思想新潮，紧跟形势。抗战胜利七十周年那天，看过阅兵仪式的老妈感慨之余在日记中写下这样一句话：“国之盛也，民之安也！”

　　物质生活的充足与精神生活的丰富多彩让老妈越来越快乐，越来越年轻。假期里也曾带着老妈做短暂的旅行，然而无论走到哪里，老妈比较后就是一句话：还是咱农场好。是啊，老妈的感受我深深地理解，因为这里是她为之奉献青春年华，相守了一辈子的家园。

　　我联想到无数同老妈一样有着相同经历的那一代人，他们没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因为他们不是军垦官兵，不是支边青年，不是知青，他们共同的名字叫家属。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们如同一棵棵大树，在北大荒这片热土上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伫立成一方风景。他们也是北大荒昨天的开拓者，建设者，陪伴着北大荒的今天，关注着北大荒的未来。

　　后记——值此北大荒开发建设70周年来临之际，仅以此文献给所有在北大荒的开发建设中无怨无悔默默奉献的每一位普通劳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