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窃读记

　　作者简介： 李静，女，1974年生，北兴农场初级中学语文教师。作品不多，偶见《黑龙江教育》《北大荒文化》《北大荒日报》，学生作品有见《作文通讯》《作文与考试》《初中生优秀作文选》《小雪花》等。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上小学赶上了集中识字教学。三年时间，我们学完了小学全部的生字。印象中，大大的黑板上总是抄满了密密麻麻的组词。等我认识的字，多到可以读报了，我也荣获了一枚识字奖章——中指被铅笔硌出一个大包。

　　很快，薄薄的报纸已经无法满足我的阅读需求。我识那么多字有何用？我渴望读到更多的故事！

　　那时候没有电视，电影也不是天天有。成群的男生们玩“踢盒子”“瘸子攻城”从来不带我，每次都是我看家。翻烂了《三毛流浪记》，看飞了小人书的皮儿。偶尔能借到的《铁道游击队》《铁臂阿童木》《基督山伯爵》又都是连载，常常是看了这集借不到那集，急得我抓心挠肝。

　　实在忍不住了，我决定把“黑手”伸向爸爸的书箱。那个木箱毫无书香，简陋得没有漆，盖着一块烟色的油布，油布下藏着一把锁将军。我早就摸清钥匙的藏身之处——墙角的炕席下。大人前脚去上班，我后脚就开启了窃读之旅。

　　“吧嗒”一声，锁头应声而开。书箱对我敞开胸怀：哪有小人书啊？《毛泽东选集》最多——只认识毛主席！《普希金诗选》——俄文的！《水浒传》里有画儿——繁体字！《白话聊斋》——蓝皮上印着美女！就它了！我蹲在地上，耳朵听着大门的声响，翻开第一页，心神一下子被故事吸进去，大脑跟着聊斋先生开始了狂奔。天啊，狐狸会领着“小翠”报恩；“崂山道士”会穿墙；“婴宁”很爱笑……大门外稍有动静，我的手就一哆嗦，心里开始挣扎：放不放回去呢？万一是过路的呢？天擦黑了，大人真快回来了，我也顾不上腿麻，心里想着再等机会吧，记个页数，颤抖着把书塞回原处。直到今天，我依然记得那天晚上，兴奋得梦里都是蹲那儿读书。

　　窃书的紧张、刺激让我难忘，自此，我的胆子越发大起来，窃读的瘾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我躲在屋里读得昏天黑地，常常忘了吃饭。不久，好看的都读完了，英语参考书的译文也没放过。

　　没书看，也无心看家，大人就给订了几种读物。尽管《少年报》上的“知心姐姐”和《儿童时代》里的连环画，很吸引人，我依然不忘窃读。上中学后，我有了新的目标——高低柜，那里面的衣服堆里藏着哥哥的“宝贝”。

　　门声一响，他去园子里上厕所，我迅速蹲下，打开柜门，扒拉开衣服，发现一本《海峡》。脚步声由远而近，坏菜，他回来了。我的心啊，立刻“怦怦”起来。来不及细翻，我迅速把衣服恢复原样。动作那个熟练啊，一气呵成。有时，关柜门劲大点，哥哥闻声而来。我的心啊，猛劲“突突”。索性我就蹲在那儿，边“咣当”柜门，边自言自语：让你关不严！让你再关不严！哈哈，艺高人胆大吧！

　　蒙混过关没多久，那儿没书了。我像断奶的娃儿，馋得四处找“奶”喝！后来，我发现：写过大字的废纸堆中间有个缝儿。奇怪啊？一掀， 看见《今古传奇》，乐死我了……不想闹书荒，还书的位置绝不能有偏差。有一次，书放得靠上了，引起他的怀疑。他质问我，是不是动他书了？我心里吓坏了，脸上装傻：“你借小说了？”他怕我告状，嘴里直说“没有”。书很快就换地方，家就那么大点儿，藏哪儿有区别吗？谁让他借的书比爸爸的好看呢！

　　跟随着哥哥的脚步，我在窃读中慢慢成长。我曾为《一碗清汤荞麦面》里浓浓的亲情所震撼；也曾为琼瑶和三毛神魂颠倒；更为《简•爱》里的重逢而欣喜……窃读让我比电影《卧虎藏龙》早十多年，认识章子怡演的“玉娇龙”；更让我领略了《平凡的世界》里的坚强。我再也不会因为“小倩”而不敢夜行，反而惦记着书中“有情人”的悲欢离合。窃读，让我在车、马、邮件都慢的年代，读书飞快。它点亮了看家的孤单岁月，让我没有时间伤春悲秋，也让我从此拥有了更广阔的天地。

　　直到今天，我依然喜欢窃读，只不过我瞄上了学生的内心世界。我希望，在无需窃读的今天，他们也如我般爱上阅读，心里有一方文学的净土，快乐、充实地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