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齐齐哈尔，难忘父亲的“大国防”

　　齐齐哈尔市，作为北方工业重镇，解放前就有一定的工业基础。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一五”时期，国家又兴建了一批大型企业，如一重、北满特钢、第一、二机床厂等，是一座重要的工业城市，产业工人大军是城市居民的重要组成部分。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早晨上班时间，龙华路两侧的非机动车道上，自行车车轮滚滚。路中间，车辆厂的、纺织厂的和啤酒厂、肥皂厂、二玻璃等大中型企业的通勤大客车一辆接着一辆的驶过，奏响了恢弘和谐的城市交通交响乐章。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鹤城，可以说，家家都有自行车，有的家庭恐怕不止一台。家里条件好的，就是上海产的永久、凤凰和天津的飞鸽。

　　家庭条件一般的，就买哈尔滨的孔雀、沈阳的白山牌自行车。牌子虽不比永久等的亮，但质量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邻居老何家文斌大哥还自己组装自行车，加上亮瓦盖，那叫一个来派！

　　我家有一台国防牌自行车，是山东青岛产的，五十年代的牌子。国防牌自行车，分为载重型和普通型，俗称“大国防”或“小国防”，后来改为金鹿牌。该车的主要特点：后轮采用倒轮闸，向后轻倒即可刹车；车圈宽，车子皮实抗造，承重性能好，除了骑行者外，再驮他个二三百斤不在话下。

　　一台自行车， 要二百多块钱呐！ 是六口之家二三个月的生活费呐！

　　家父卢振亚和我们家对面屋的田姨夫都是转业军人，转业前他们是第三野战军２２军６５师的战友，一起经历过大小十几次战役、战斗（开封、 济南、淮海和解放舟山群岛等）。１９５８年，父亲和田姨夫他们所在的部队集体转业，被分配牡丹江的宁安县兰岗，成为屯垦戍边的新北大荒人。1950年代末，他们这批经过战火洗礼的青年军官又一同从牡丹江军马场被调入齐市，父亲等被安排在齐齐哈尔第二机床厂，参加二厂的扩建工程。 十七岁就在河南老家当兵的父亲，受党组织的教育和培养，一辈子都是服从领导的安排。到了１９６０年，父亲等一批转业干部又一起被调入到齐齐哈尔市手工业管理局（后改为二轻局），支持蓬勃发展的地方手工业和轻工业，在五一纸箱厂（第五中学对面）工作，爸爸是厂长，田姨夫任书记，这是一家女工多的集体小厂，基本都是手工或半机械化操作，做纸壳箱的，大跃进时成立的，到了１９６２年因受自然灾害的影响就匆忙下马。这时，我们家已从黄沙滩的二厂宿舍搬到了五中对面的赵家园子。

　　我们家的自行车就是爸爸用他的转业安置费在此期间买的，田姨夫也买了一台大国防自行车，自行车成了爸爸上下班的交通工具。大概是到了 １９６４年，爸爸又被调到了齐齐哈尔市瓶盖制罐厂（以前叫薄铁社），隶属于二轻局五金公司。在我的记忆中，这个厂在二马路的中段道南，与台板家具厂相邻，主要是为啤酒厂和白酒厂配套生产瓶盖，再有就是家用薄铁制品，如：洗衣盆、喂斗罗和水筲和炉筒子等。

　　1970年代初，通航路的市五金工具二厂（后来的钢板网厂）成为爸爸的新单位，爸爸在那里分管劳资的副主任（后来叫副厂长）；再后来，爸爸离开了五金工具二厂，奉命组建了齐齐哈尔市历史上的第一支劈铁队，地点在原第一食品商店商店的北邻，现在的海关位置。劈铁，就是把大的铁件改成小块的，为铸铁、冶炼厂服务的。后来，劈铁队与二轻建筑公司合并了。

　　听从党的召唤，服从组织安排，成了他们那代人特有的风格和品质。青年时期南征北战，从桃花盛开的江南，来到“大烟泡”肆虐的北大荒， 又把美好的年华奉献给了齐齐哈尔市刚刚兴起的轻工业事业。

　　就这样，寒来暑往，冬去春来，大国防自行车一直陪伴着爸爸。上班时，在朝霞的映衬下，爸爸的背影在西边的胡同口渐渐消失；傍晚，在一家人的期盼中，爸爸又身披晚霞出现在回家途中。盛夏的周末，爸爸和邻居德姨夫（姓德，一位敦厚的达斡尔族人）骑着它去嫩江边上的葫芦头抓鱼；深秋之际，爸爸又和德姨夫又去南边的永光大队甚至梅里斯遛过土豆、捡过玉米（由于穗小，被社员遗弃在地头上），用大国防驮回家来，充作粮食。

　　爸爸骑车的姿势最洒脱、最优美，他常常穿着一条洗的发白的旧军裤，为防止被车链子的油污弄脏，还要用竹夹子把裤角夹住，显示了一位资深军人的干练。爸爸用大国防驮着大哥，把他送到车站，奔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国营农场；驮着二哥和我、小妹去医院看过病，直至痊愈；到了每年分秋菜时，爸爸用它载过大白菜、 土豆子和大萝卜，充当漫长冬季的储备粮食，补充缺乏的粮食。

　　小的时候，家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除了物质生活匮乏，文化娱乐活动也少，小孩子基本没什么玩具，女孩子基本就是跳格子、踢毽子或踢口袋、欻嘎拉哈（北方女孩子玩的游戏）；而许多勇敢的男孩子就把自行车的当作玩具，个子矮小的就掏档，腿长些就跨大梁，一边玩着，一边学会了自行车，既磨练了男孩子的性格，又增长了技能。

　　我们兄弟都是用这台大国防学会了骑自行车的技艺。说起来，我是哥几个中最笨的，学车最晚。１９７９年的夏初，我升高中头几天才开始学。从赵家园子到黄沙滩的二十中的考点很远，哪个同学也不肯驮我，太重了。我一边复习，一边学自行车，由于我学的晚，一步到位，直接就上座。但也笨笨磕磕的，把胳膊肘擦伤了，大国防的后闸也给弄坏了，没敢跟爸爸说，耽误了爸爸早上上班。爸爸知道后，并未责怪我。

　　这台“大国防”牌自行车，陪伴着他的主人———一位来自豫中伏牛山麓的英俊青年，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从遥远的南方走来，从军营中走来， 从北大荒走来，我亲爱的爸爸，来到鹤城，载着我们一家人，在困难时期，走过了虽然艰辛却又平静的岁月，一直陪伴我们长大成人，见证了爸爸、妈妈从青年变成中年，一直到１９８５年父亲离休， 见证了齐齐哈尔市地方工业的发展。

　　（作者先后在齐齐哈尔第二玻璃厂、 齐齐哈尔市第一轻工业局和齐齐哈尔龙浮玻璃有限公司任职。 现居上海）

　　史料来源：齐齐哈尔市政协出版《齐齐哈尔文史资料》第二十九辑